文化宜州为了不该忘却的历史四
编者语:小编自幼喜欢读书,更喜欢读史,不管是鸿篇巨著,还是零散短章;不管是名人所著,还是无名小辈所作,读来都津津有味。历史不是故事,可比故事更曲折;历史不是小说,可比小说更恢弘;历史也不是散文,可比散文更迷离。不信???请读读李楚荣先生的《读破南山》吧!
宜州文化漫笔之十一读破南山
李楚荣
近些年来,我跑南山寺的次数多了。一是因为本身工作的缘故,比如要将南山摩崖上琳琅满目的碑刻文学锤拓,以及维修保护这些碑刻等等,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我困惑于南山,我怎么也读不懂南山,越是如此,我就越想读破南山。
记得我只有五、六岁的时候,也就是年左右吧,在淫雨霏霏的清明时节的一天,父亲带着我和哥哥去游南山寺,在我的记忆中,这是父亲带我们出去郊游的唯一一次。当时游玩的过程全忘了,只记得天近黄昏,雨幕越来越厚,父亲就带着我们兄弟俩到南山寺宇的檐下避雨,雨幕蒙蒙,田野蒙蒙,寺宇颓倾,衰破不堪,空寂冷落……我在想,父亲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种不好玩的地方来呢?我实在不懂,可这一幕却一直深深地印在幼小的记忆中。
宜州文化漫笔之十一读破南山
来自古韵龙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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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特别鸣谢:本篇散文由覃敏先生资助诵读)
以后长大读书、插队、工作,此去经年,阵阵风烟,人世沧桑,历尽磨难,在我近不惑之年的时候干起了文物保护工作。当我第二次来到南山的时候,眼前的景物比我幼年心中的印象更萧瑟了。青山可以作证,泉水可以作证,古树可以作证,摩崖石刻可以作证,南山寺宇荡然无存,甚至连断墙颓垣也荡然无存,一片荒凉。南山寺被人为地破坏,这是第二次了。第一次是年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率部回师广西,师驻庆远府时,将境内的佛道寺观毁坏殆尽,南山寺亦在浩劫之中。光绪年间宜山市民捐资又修复了南山寺,这一次是南山寺遭到毁坏的第二次,我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。
据说欧洲人是最注意保护建筑的,凡有二百年历史的建筑都列入保护范围,不准拆毁的。而中国人似乎是不太注意保护建筑的,亲手创造的文明亲手毁坏,毫不心痛,且司空见惯,中国人心理的“健全”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,我们无数的文明就是在这种“健全”的心理状态中毁灭了。眼前的南山寺就是如此,好象这里从来没有存在过什么古代文明似的,这个余靖流连过、黄庭坚流连过、方信孺流连过、张自明流连过、徐霞客流连过、竺可桢流连过的佛教胜地竟如此颓败,真是眼前有景道不得啊!最富于讽刺意味的是,如今的南山寺竟作了炸药仓库,佛教胜地与炸药仓库同在,我读不懂南山!
眼前的寺庙没有了,从宋代起就香火鼎沸的南山沉寂了,于是我的文物保护工作重点转移到了南山摩崖,这里有自宋以来众多的碑刻文字;刮藓读碑,糊纸锤拓,工作枯燥而艰辛。在双门洞的摩崖上,有宋将黄忱平息抚水州,即今天环江县境内农民起义的纪功碑。这个黄忱就是取胜后在德胜置“得胜寨”,后德胜镇因此得名的人物。碑中提及的党明远,就是几年后黄庭坚来到宜州时的宜州大守,党太守倒是懂得黄庭坚的价值,作为军人,难得他如此礼遇我们的大诗人,三天两头便来看望黄庭坚,同时不忘给他送去一枝含笑花,使这位在逆境中的文化人得到莫大的慰藉。有广西督捕沙世坚招抚茆难莫文察的碑刻,茆难见诸文字,似乎是首次。茆难为抚水州(今环江县)地名,以地名族,在宋代毛南是否形成一个民族,尚不得知,但也足见这块碑刻的史料价值了。还有刊于宋嘉定七年()宜州教授摄州事张自明的题壁诗:
南山山北北山南,一洞中分洞口三。
飞鹤叫云声自远,懒龙悭雨睡方酣。
襄公淡墨留苍壁,太史高风拂翠岚。
百尺岩前清绝地,道人先我著茅庵。
查阅地方志,我不禁大吃一惊,所有的地方志,包括《庆远府志》、《宜山县志》,甚至《广西通志》,众口一词,皆云此诗作者是方信孺,这使我又一次读不懂南山了。此诗落款云:“嘉定七年冬十一月初一日,盱江张自明来游,弟自立、口宜士、周忠信、韦安雅、唐口龟、张自坚、冯良臣、周忠恕、韦文虎、梁传才、莫帷醇;秦楚才同来,度作山谷祠堂于洞口,更道士梁师坚视祠事,名曰龙隐庵云。”这明明是张自明所作,我又一次困惑了……这一次我决心思考南山,读懂南山。地方志皆云此诗为方信孺所作,是哪一部方志先云?明永乐年()以前修《庆远府志》二册;万历十年()知府王文炳纂修《庆远府志》;清康熙二十三年()知府白启明纂修《庆远府志》,非常遗憾,以上三次所修《庆远府志》全部佚失。《广西通志》曾于明嘉靖十年()、万历二十五年()、清康熙二十三年()三次修篡成书;但这三部《广西通志》也佚失了。由于以上志书的佚失,我们无法知道这些志书所载此诗作者是谁?现存于世的《庆远府志》是清乾隆二十年()和道光八年()所修的二本,《宜山县志》成书最晚,修于民国七年。现存能见到的《广西通志》是嘉庆六年()谢启昆所修,以上志书皆云此诗作者为方信孺。就目前能查到的最早注明此诗作者为方信孺的是康熙四十三年()汪森所编著的《粤西诗载》。造成这个失误的原因是此诗碑旁有一竖行大字“方信孺行部来游”,修志书的采访者可能是工作多,任务重,没有抄录此诗的落款,就被旁边的大人物“方信孺”吓住了,于是张冠李戴,将此诗的作者冠为方信孺,以后所修志书者亦不到实地抄录,照抄照录,以讹传讹,导致了这个不该犯的错误。究其原因是“官本位”的思想在作祟,因为方信孺官为广西转运判官兼提刑狱,在广西政绩赫赫,颇有声名,特别是在桂林,方信孺在许多名山都留下了诗作的。无论官阶、名气,方信孺都远胜张自明,故采访者就犯了这个错误,而且数百年来亦无人指出这个明显的错误,也足见“官本位”思想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模糊人们的视线。
南山还有一块余靖的题壁诗,因碑高且大,多年来一直没有锤拓。今天春天,我雇工搭架,终于拓下这块高3米,宽2.5米的巨碑。余靖诗云:
草铺横野六七里,笛弄晚风三四声。
归来饱饭黄昏后,不脱蓑衣卧月明。
这首诗在《宜山县志》有载。由于年代久远,摩崖漫敷,碑面凹凸不平,苔鲜满布,不得睹其真面目。现在有了拓片,才得一睹其风采,碑文是行草书,字径30至40厘米,笔力雄健苍劲且流畅,布局错落有致,巧夺天工,令人百看不厌,真可谓诗书俱佳,为宜州所有碑刻中书法第一。我不禁感叹,是不是余靖的书迹多不存于世,如果世有余靖书法,他也毫不逊色于宋四家的“苏黄米蔡”。这首诗后收入《千家诗》,但未注明作者,据本邑贤哲韦甘睦老先生考证,作者应为余靖无疑。以我的直觉,像余靖这样的人,官职较高,且是进士出身,断不会在壁上书别人的诗作,所以说此诗为余靖所作应是不刊之词。”艺术享受未毕,问题又来了,此碑是直排布局,每句诗一行,第三行“归来饱饭黄昏后”少末字“后”,第四行“不脱蓑衣卧月明”少末二字“月明”,且无落款,一幅这么漂亮潇洒的艺术品竟存在这种“遗珠之憾”;我又陷入了深深的困惑,我又一次读不懂南山了。
经过几个月的苦苦思索,或许是“心有灵犀一点通”,或许是南山有感于我对她的痴痴的眷恋,或许是“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”,或许是古人在冥冥之中给我指示,我终于读破了这个谜。张自明诗中有一句“襄公淡墨留苍壁”,这是打开这个谜的钥匙。余靖,宋曲江(广东)人。天圣初登进士第,荐擢右正言,与欧阳修、王素、蔡襄称为“四谏”。曾三次出使契丹,通外国语。任桂州(今桂林)知州,广西经略安抚使,官至工部尚书,有《武溪集》。为官清廉,广州有八贤堂,余靖居其一。死后谥“襄”,故张自明称之为“襄公”。此诗即是余靖于皇祜五年至至和二年(—)巡视宜州时在南山摩崖上题书的。时逢侬智高反宋,宋朝以狄青为宣抚使,余靖为安抚使,与孙沔统兵三万来剿侬智高。也许是战事紧张,余靖题书此诗后,来不及雇匠刊刻,就与狄青前往邕州征剿侬智高去了。岁月悠悠,一百六十年过去了,嘉定七年(),江西人张自明到宜州作官,主管教育,代管全县行政,此公游南山时看到余靖的题壁诗,颇有感慨地吟出“襄公淡墨留苍壁”之句,当年余靖书写的浓墨,经过百余年的风雨冲刷,已渐变淡。张自明此句诗不是文学的夸张,而应是写实之句。是不是张自明有感于此,怕这首诗的墨迹再淡化下去,以至湮灭于岁月;遂雇匠刊刻,就不得而知了。结论是可以肯定的,这首诗刻于张自明或张自明之后。我们也可以想象,刊刻这首诗时,由于百余年风雨的冲刷,不但墨已淡,而且有些字迹已模糊不堪,以至第三句的末一字,第四句的末二字已无法辨认,包括落款字,当然就无法刊刻了,所以石匠在无奈之下,留下了空白,也留下了一个近千年之谜。
南山山清水秀,小巧玲珑,古树参天,三面环抱,唯北面敞开,钟灵毓秀,风水幽秘,许多碑刻隐于浓荫之中,就更具神秘感了。南山犹如一部艰涩难读的古书,它包括宜州的历史、宗教、军事、经济、文学、书法等诸多方面的内容,博大而精深,我只能无限地接近她,却不能读破她。
年11月20日
内容来源:李楚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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